本期作品
新疆作家协会作品
你们终究是诗意的一部分
作者:曹向东
英雄城
作者:马旦尼亚提·木哈太
翻译:赛绕·伊勒亚斯
忙碌志愿者罗可的浪漫时刻
作者: 许小立
疫情记
作者:沐沐
你们终究是诗意的一部分
曹向东
1.致社区工作者
停车位空出许多,太阳经过你身体的
全部裸露的沙砾被冲刺的野草覆盖
红绿灯交替出场,你的忙碌被收藏
内心被亲吻,群鸟点缀秋季的天空
在楼宇之间练习折返跑。黑夜深邃
你时常用清晨告别黑夜——
把责任留给自己
把诗意留给他人
2.致志愿者
你迎面走来,提着一些蔬菜和水果
你背影渐远,雨滴从雨伞的边缘跌落
再见你的时候,已是晴天
那时你戴着遮阳帽,手里提着一板鸡蛋
快到终点的时候,你略微把它抬高
去确认塑料袋上的门牌号
3.致环卫工人
转动的喷头还是比青草要高一些
它把自己的爱意也分享给了路沿石
透过窗户看不一样的云,等待我们比喻
旧厂房的窗户,玻璃破碎。垃圾桶旁
一个饮料瓶没有做到落叶归根
在风的作用下,被环卫工人弯腰捡起
4. 致小区保洁员
她们着工作装,人手一个油漆桶
给树木涂上白漆。她们用
家乡话进行交流。语速快的时候
我也听不懂了。她在不远处把一棵
倾斜的树扶正。她在围墙旁捡拾垃圾
有些时候,她们也会谈一谈希望
英雄城
马旦尼亚提·木哈太
赛绕·伊勒亚斯 译
乌鲁木齐病魔袭,
一声令下城静寂。
微风轻拂长街旷,
热浪滚滚红尘里。
静坐寒舍眺窗外,
挥笔题诗书心怀;
无心侧耳听铃声,
静待解封万门开。
数据报告日日新,
奋起抗争人人急。
立体作战追顽敌,
定使病魔无处去。
坚信国力无人敌,
全城上下人心聚。
祈福人类皆安康,
风清河晏草木绿。
居家办公不停歇,
如饥似渴加紧学;
眼观六路听八方,
但闻胜利传大捷。
立场坚定不彷徨,
千军万马上战场。
白衣天使冲在前,
力斩妖魔灭猖狂。
静默居家为抗疫,
无私奉献齐助力。
服从命令听指挥,
尽心聚拢不竭力。
乌鲁木齐金宝地,
驼铃悠悠商客居。
巴扎繁华闹市挤,
任凭人们游来去。
今日宅家顾大局,
度过难关携乡里。
不获全胜不收兵,
英雄之城将牢记。
瑟瑟潇潇风骤雨,
吹散污垢净空气。
不管病魔多顽固,
众人团结谁能敌。
博格达峰苍茫雾,
遥望都市万千路,
大街小巷静无声,
雪峰笑看新冠哭。
空气流通环山绕,
地平线霾莽雾渺。
一脚踏平坎坷路,
试看天地人志高。
伟大祖国是后盾,
边疆稳定如昆仑。
待到驱走疫魔时
雄鹰展翅掠长空。
乌鲁木齐英雄城,
各族人民意志强。
驱魔之日必到来,
举杯畅饮舞霓裳。
英雄城市人民爱,
各族儿女不言败,
同仇敌忾向恶魔,
高唱战歌同开怀。
忙碌志愿者罗可的浪漫时刻
许小立
“早!”向保安老王打过招呼后,他从保安室里抽出一双一次性手套,迅速地进入多层例行他每天的第一项工作任务——收集多层业主前天晚上放在门口的垃圾。平安小区不大,统共两栋楼,一栋高层,一栋多层,一百五十户人家。罗可虽然住在高层,但他主动选择到没有电梯的多层服务。
退伍军人罗可在一家离城一百多公里的国企上班。今年他把年休假特意申请调到女儿放暑假,本计划八月初带着老婆女儿一家三口去邻省来个跨省游,邻省已放开省级旅游,出台了很多旅游优惠政策。另外,罗可也想给妻子一个惊喜,八月八号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计划没有变化快,七月中旬新冠病毒卷土重来,为抗击疫情,罗可所在的小城所有小区实行封闭管理,看到社区干部人手紧,罗可报名做了平安小区的一名志愿者。
垃圾清完,罗可又把垃圾回收箱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消毒后就到九点。想着此时妻子可能把早饭做好了,罗可赶紧上楼去吃饭。今天的早餐特别丰盛,吃饭时,妻子好几次想对他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女儿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神神秘秘。今天这娘俩是怎么了?罗可现在没有心思去揣测,他正想着,他给小区志愿者今天的排班有没有纰漏,前天帮多层两户独居老人订的菜可能吃完了吧。临出门妻子说:“今天中午两点一定按时回家,我们一家好多天没一起吃午饭了。”想着今天中午两点以后没有他的班,罗可冲妻子点了点头,走出门去,发现妻子仍跟在他后面,轻轻关门时,瞥到妻子一张谜之微笑的脸。
今天上午小区住户购买力异常强烈,多层56户人家,光罗可送蔬菜水果就十二户、送外卖六次,送快递三次,买水果的人家不约而同选择了西瓜,总共十个大西瓜,抱着西瓜罗可楼上楼下一家一户地送。想起小时候家在山北,每年这一天就盼着父母单位的车到山南这边拉西瓜,拉回去后,大人小孩子把分好的西瓜一麻袋一麻袋的用自行车驮回家,放到地窖里贮存,想吃的时候再从地窖拿出来,切开,冰凉又解暑。抱着西瓜他忍不住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虽然刚进入八月不久,仍然是酷暑难耐,小区居民又出不了门,吃西瓜是解暑的好方法,想到这,罗可又加快了脚步。独居老人的关心关爱是每天必备的功课,果然一户老人需要订菜买药,一户老人家里的电快用完了。快到中午一点钟,总算消停下来,趁着空闲,罗可与下沉的干部商量,大家宅家有一段时间了,得在小区微信群里开展个线上活动,动员大家来了“秀秀家庭卫生大扫除”活动。一点半时,妻子打来电话,提醒他按时回家。“好嘞”,想着一上午累并充实的工作,罗可爽快地回应妻子,视线却向多层扫去,发现二单元五楼的大李站在楼道玻璃窗后向他使劲挥手,是在喊他。有情况,罗可与同伴大步流星冲到楼上,原来大李往门外放置垃圾时不慎把自己反锁到外面,而且灶台上正在煎着水煎包。情况紧急,必须撬锁。当机立断,找来工具,寻找撬门锁的突破口。罗可的手机却没有眼色的响个不停,罗可看都没看就关机了。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奋战,锁子终于被撬开了。水煎包已成黑炭包了,所幸没有大碍,算是沉着处置了一场突发事件。
下楼到了小区大院里,一见着他高层的志愿者便交给他三个袋子,托他上楼时顺便送一下,是高层八楼九楼业主购买的物品。送到九楼时,罗可意外地发现一个袋子的物品居然是给自家送的。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眼看到的是满满一桌子饭菜,妻子假装嗔怒道:“大忙人,在家门口工作都不着家,给你打了电话不接,还关机。打电话问了高层志愿者才知道你去当救火英雄去了。怕你再忙小区里的事顾不上回家,就从小区超市订了些东西,拜托高层志愿者特意让你送。嗯,今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啥日子?”
“八月八号,我们结婚十周年了。我们小区的大忙人。”妻子故意拉长了语调。
疫情记
沐沐
1
参与抗疫志愿服务,第一天出门,路过地下室,一股毛骨悚然的冷,穿透皮肤,胳膊上的汗毛,褪掉了一如既往的乖顺,不听使唤的跳动。
冷清的街道空无一人,街道里的这些清冷和寂静像梦里嗜血的孤独,树木,依旧站成一排,迎来往送,鲜有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匆忙的赶路,偶有鸟叫声,和着清风越来越鲜明。远边,空中的云层,日照,在同一片天地间嬉戏打闹。
我来不及注意这世间万物的美,打开车窗,对着远处天空中的一团红晕,微微一笑,我喜欢极了,不自觉一边开车,一边拿出手机按了连拍模式。所有的美,瞬间定格。世间万物,美好终究不属于某个人,我告诉自己。并瞬间踩快了油门,我笑了笑,嘲讽般的告诉自己:三十对别人来说,是而已。对自己,一切不确定的因素中夹杂着一无所有的焦虑,恐慌,和后怕————
前半生走的如此颠簸,这将要来临的三十,我是否有底气,有自信和资本和它握手言和。
封城后,走在寂静的迎宾路,这个时候,我不在以为孤独是自闭症的,是我的,是那些风吹不动的静止的街灯的,是花草和建筑物的。真真切切是阿克苏所有的人和物体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仿佛丢失在身体僵硬的辞藻里,我找不到自己,只好不停地写作,文字有魔性,不祈祷,不跪拜,不吃苯巴比妥,也能让人镇静。
做抗疫志愿者,没有功利性。我只想在人间烟火中看到比我日常寡居中的孤独更温暖的存在。我并非热血青年,甚至体弱多病,不到三十,却如中年人般按时休息,注重养生。独处,读书,养花,喂猫,做饭,中年人标配的生活,我也提前给自己备了份,我甚至安于这样的生活,并且深切的喜欢。
何时起,去菜店比去化妆品店多了,一年四双高跟鞋就已经很满足了。何时起,不再买新包,棉麻宽松衣裤替代了时尚衣裙。何时起,喜欢动植物不喜欢人了。
不该没有生机,没有烟火气。
距离上次写疫情记,七个月有余,上一次是年初,同样的疫情爆发,我几乎黑白颠倒,白天追剧,晚上三四点写小说,一个月近十万字,我也挺满足。
这一次,我想让我的日子更有烟火气,我想看到别样的和我岁数差不多的活泼的个体,我想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朝气和阳光,让我觉得世间极好,我也想成为活泼的群体中的个体。
在志愿者中,除了会长李娜,记住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凌晨三点多还在给大家送通行证的郭立峰,大家都叫他猴哥。另一个是刘磊,我们蔬菜配送组虹桥2号车(e9b60)的组长。
当志愿者协会会长娜姐说,凭眼缘自愿站队的时候,我带着我公司团队的伙伴周豪,一同站在了刘磊的身后,这之前我对他丝毫不了解。十个组长,排除法,我不喜欢大叔,不喜欢话多的人,不喜欢过于表现自己出风头的人,种种排除后,我站了队。
后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戴着口罩的刘磊,眉宇间透露几分英气,应该是个阳光活泼的少年,一想到董哥和我说的话我就暗自偷笑:皮囊和灵魂我都要。
原来,我也是喜欢皮囊的。
2
8月3日,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做抗疫志愿者的第4天。
清晨出门,惯性坐电梯走到一楼,推了下地下室封闭的门,同样的又从小区车库大门绕到地下室开上车。社区一个女干部,依旧拦住我的车,示意我下车,我走到她跟前,她瞪着眼睛大声冲着我嚷嚷:“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我出去是做志愿,冒着风险,奉献自己的时间和劳动力,还得不到理解和尊重,我为和我一样一心想着做好志愿工作者的那些人感到委屈。我只想做一些我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来消磨活着的时间。
马路上的车辆比往常多了许多,一些疾驰从我身旁而过的车辆在红灯下停了下来,摇开车窗的驾驶员们,偶尔眼神触碰,相视一笑。路上的街灯,树木,路边的商铺在深蓝的天空映衬下,使深夏变得可爱起来。我一边开车,一边探头,希望能够偶遇一个可以买到好益多的商店。心情烦躁的时候,一口气能喝两瓶好益多,一个嗝什么都消退了。
街上实物的沉寂,让人与城市的距离,无限拉伸,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只属于城市中雷打不动的建筑物,或者疫情时期一些来势汹汹的丑陋的嘴脸,它越来越不属于我,我始终是要开着车和其他路人一样疾驰而过。路边叫不出名字的花,从来都不能用美或者不美去定义,它是文明城市必然的产物,相比之下,同样品种的花,我更喜欢山间里任性随意生长的野花,美,或者不美,毫无违和感。
从景城府出发,路过迎宾路,314国道,20分钟到达红旗坡农副产品交易市场。停车,找到我们组长刘磊碰个面,去吃臊子面,之后装车,当然,体力活都是刘磊和我们其他几个男组员的,他们只允许我搬一些比较轻的菜品。比如:5公斤一袋的辣子。一些成袋的青菜。
我喜欢我的组,在这个组里,真真切切感受到人情味。有组织真好,就像有家一样,有单位一样,有学校一样,在组织的束缚约束中享受着组织的关怀,这让我觉得人间不是那么冰冷,人和人除了擦肩而过,也能微笑,问候,关怀——
配菜,运输,称菜,卖菜,组长是比较操心和辛苦的。
我乐在其中。
3
凌晨3点,刘磊打来电话,恍惚中从梦中醒来,做的什么梦大抵记不清楚了,短短的一个小时睡眠的梦,像失恋诀别后一场慌乱的赶路。夜晚,天气非常的燥热,住在顶层,房屋的构造阻挡了徐来的清风,卧床辗转反侧成了深夏的常态。
刘磊说,别睡觉了,一会他们填完通行证的信息就挨个给我们送到家,明天早晨七点就起床去市场装车。电话那头刘磊还在说着,我已经开始产生抵触心理。对于有睡眠障碍的人来说,睡着是多么幸运,又被无端的外界事物的干扰,因此丢失了最佳睡眠时机,内心是火冒三丈。
“搞什么,每次都是半夜三四点去拿通行证,能不能一次搞利索,你放门口保安那吧,我是不会下去拿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说罢,没等刘磊回话,我很不礼貌地挂掉了电话。
挂点电话那刻,睡意全无。
我握着手机,仿佛像上了战场,自己孤立无援站在敌人的包围中,恐慌,紧张,害怕,与生死存亡的系列问题一遍一遍在脑海放映,并且有条不紊排好了序,单曲循环。一想到刘磊手机那头我制造的嘟嘟声,立马感到不安,我从来不喜欢挂别人电话,至少任何时候不会先挂别人的电话,更何况在别人话没说完的时候,我挂掉了电话,博得了话语的主动权,又能怎样,我很不安。
我带着罪恶感,在黑暗中睁大瞳孔。
我或者我们其他组员类似我一样的态度,刘磊生气了。换位思考,他的生气在于我们的不理解,以及不耐烦的口吻和态度,我们不应该把我们负面的情绪施加给他,或者说他不应该成为我们这次负面情绪的受者。
“你应该理解每个岗位的每个人,你也说对事不对人,我也好,社区干部也好,我们都是为抗疫服务的人,你也是,你能保证你一天24小时都心平气和?受点委屈很正常,要理解。”刘磊回消息说。
凌晨3点40,通行证顺利拿到手,看着黑夜里站在我们小区大门口的刘磊,心里有些愧疚,我不应该太过于纠结和计较,我应该理解。
“辛苦了,这么晚了,你还在给大家送通行证,那么多人,得送到什么时候。”我说。
“都是应该的,你早点休息。”说罢,刘磊转身开车走了。
一句辛苦了,我是说给刘磊听,其实也是想说给疫情期间的每一个岗位的服务人员,包括社区女干部,小区保安——
4
盛夏的光景被天空一轮火红的太阳拉的很长,我们所有人的影子,言行,以及头顶上新鲜的汗珠在日光的映衬下更加浓烈和突兀。
左胳膊上的红袖标“阿克苏志愿”五个字在热浪的拥抱下,紧紧贴在皮肤上,像是汗水瞬间被赋予了极强的粘性,亦或是对这五个字肃然起敬后的依存。
此刻,下午三点二十。
由阿克苏国融商贸有限公司配置的20辆配送蔬菜的冷藏车已相继返回红旗坡农副产品交易中心,我组的蔬菜配送车e9b60已为兰干街道红光社区配送了两趟蔬菜,返回后等着调遣,随时准备为其他没有配送到蔬菜的社区待命。
“4吨西瓜,1.5吨大白菜,1.2吨土豆,1.8吨皮芽子,0.8吨小白菜……”我组成员周豪拿到菜单后愣住了。
“量这么大,你们没有见过一个社区就要这么多的吧,这是我们这么多天要的量最大的一个社区。”周豪走到我们跟前,跟我们说,脸上并没有不愉快,而是漏出一副得意的神情,仿佛这于我们组,是多么光荣的事。
我们组其他成员也都惊住了。
我抢过周豪手中的配菜单,看了下数字,心中窃喜:这么多瓜,一个瓜按两公斤算,我们得装4000个瓜,我们四个人平均下来,一个人要装一千个。想到劳其筋骨,那酸爽的滋味,或许才是我参加本次志愿者活动的初衷。所以,任务越多越能让自己得到宽慰和满足。
我们坐在苍蝇簇拥的饭桌上,汗水从头发丝里冒出来,周豪逢人就炫耀说:我们要装一车西瓜,4吨。他们吃了菜盖面,烤肉,我依然只吃了两个西红柿,半个馕饼。
“我要减肥。”这暂且成了我愿意和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谈笑而不愿意吃饭的唯一理由。
我扪心自问:如果除了菜盖面和烤肉没有任何吃的,还依然不吃吗?我是不是应该随大流?现在这个节骨眼不是我特立独行的时候……
“给我尝一块烤肉。”我笑着说。
他们也都笑了。
“吃饱点,待会干体力活才有劲,这个时候就别讲究那么多了。”吃完一串组长刘磊又递给我一串。
“我流了这辈子没流的汗。”组员亮亮一边
在车上码瓜一边说道。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组四个人加上供货商两个人,四吨瓜整整齐齐码在了车上。
“累吗?”组长刘磊开着车笑着说。
“没想到你也会开货车啊!”我一边擦汗一边岔开了话题。
这个时候胳膊和腰仿佛要从身体分离,窗外一股清风光顾,撕扯般疼痛。
不经意间,我和刘磊相视一笑。
疫情期间,能尽自己绵薄之力做志愿服务,我们是幸福的!
不累。